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私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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私心

頭顱噴出的血濺到趙偲臉上,她發出一聲驚叫,想逃,奈何手腳筋都被挑斷。

她身為吳王身邊第一影衛,自詡武藝高強,如今卻成了一個廢人,叫她如何甘心,都怪阿七那個混蛋,路過洛陽非要進城吃碗餛飩,說是全洛陽最好吃的餛飩,從一家小店開成了大酒樓。

可恨的是她還沒來得及嘗到那餛飩滋味就被抓了。

地上與頭分家的屍體還在本能抽動,趙偲看著阿七落進泥裏的頭顱又哭又笑。

活該,早叫你了斷前塵,你非要掛念於心,洛陽再繁華又如何,你不過是一介罪人,怎敢肖想故鄉。

趙偲念念有詞咒罵著,眼前落下陰影,沾過阿七血的長劍抵在了心口處。

她仰起頭,對上裴玄冷靜到極致的眼,哂笑道:“就算得到天下又如何,你心愛的女人再也回不來,知道她怎麽死的嗎?”

她艱難直立起身體,語氣越發瘋狂,“頭被巨石碾爛,屍體被我一塊一塊分家餵狗,她臨死前還叫著你的名字呢,怪你為什麽不早點回來……”

話尚未說完,她的肩頭就被刺穿,眼前的男人勾起陰森的笑,火光照印他的側臉,一半是陰一半是陽,暗昧難測,猶如索命閻王,手中的長劍猶如鐮刀,連皮帶肉將她剔骨。

長劍捅穿了四肢,兩肩,唯獨沒有命中致命點。

趙偲這才開始害怕,這男人手段出了名狠辣,比起鈍刀割肉,頭身分家未嘗不是另一種解脫。

“何不幹脆點把我殺了!”趙偲痛得面容扭曲,其中一只眼也釘上了暗器,鮮血流淌到嘴邊,一股鐵腥味。

“想死可沒那麽容易。”男人輕笑了下,看她的目光仿佛踩在腳下的螻蟻,“你怎麽傷害她的,我會加倍奉還給你。”

趙偲顫抖不已,翕動著唇瓣,想說兩句挽回局面的話,其實他們並沒有追到李穗兒。

嚴格來說他們任務失敗,打算找個地方躲一陣子,不想晉帝腳程快,今日就到洛陽,若是再晚兩天就好了。

想到這,她咽回了求饒的話,色厲內荏道:“即便如此,你也永遠失去她,想見她就去陰曹地府見吧!”

衛松上前一步,按著她頭埋進土裏,強行讓她閉嘴,趙偲嗚嗚叫,嗓子裏發出不甘的聲音。

裴玄邁開腳步,一邊寒聲道:“留一條命,四肢躲了餵狗。”

“喏。”衛松帶著下屬將趙偲擡下去。

似是累了,在面對剩下三個刺客時,裴玄一劍一個人頭,殺完後丟開劍,踉蹌地倒在碎石上,望著陰暗昏沈的夜色,陷入無盡絕望。

塘魚村。

位於村尾的一戶人家,大雨沖塌了籬笆,木門前只有一只燈籠孤零零懸掛,透著昏暗暖光。

屋內,小九倚靠在柱子旁睡得腦袋一點一點,不遠處的床榻上李穗兒正發高燒昏迷,白胡子老者撫著胡須搖搖頭,對一旁的人說道:“傷太重,頭部受到重創,加上剛生產完本就虛弱,該用的藥都用了,接下來就看這姑娘的造化,老朽已無他法。”

寧遠道拱手作揖,奉上一錠銀子,“多謝老丈人跑這一趟,這是診金請收好。”

“不必客氣。”老者拜了拜,收下診金後就走了。

夜裏風大,門窗被風打得砰砰作響,寧遠道送走老者後,將門栓緊,路過小九時給他蓋了個外衣。重新回到床榻邊坐下,他望著李穗兒難受囈語的模樣擔憂不已,其實他現在最應該做的是派人去皇宮傳遞消息。

可他不想這麽快將她送走,皇帝回洛陽了,想必很快就要舉行封後大典,這恐怕是此生最後一次能光明正大看著她,不必遮掩心中的喜歡。

他伸出手想觸碰女人的臉頰,又覺得侮慢她,硬生生收回了手。

她這麽般好,他卻卑劣如蟻,若是她醒來一定會急著回去吧,她那麽愛皇帝,眼裏再看不下其他人,何況他在她生命中連過客都算不上。

這麽一想,寧遠道心中更加悲涼。

為什麽他就不能擁有她……

三天過去,以洛陽為中心的周邊城鎮全部戒嚴,每一處河流港口以及岔路口重兵把守,揪出大半的吳國死侍,另有一路人馬則在繼續找李穗兒。

一開始是裴玄親自找,後來身體透支倒下去,是裴瑯樺強勢把人帶回去。

可情況越發糟糕,每過去一天,裴玄的精氣神也被抽走一分,他不信趙偲的話,更不信李穗兒會死,已然陷入瘋魔的狀態,不吃不喝,朝政亦不理會。裴瑯樺憂心不已,國不可一日無君,若他徹底倒下必將會引起巨大動蕩。她再三思量,還是抱著孩子來到他面前,想用孩子拉回他的理智。

昏暗的大殿內,折子文牘撒了一地,幾只酒壺自角落滾出,男人散著發,臉上胡子落拓,閉眼靠在龍椅背後,手裏握著一只木簪,聽到身後的腳步聲,他啞聲開口,“有消息了嗎?”

回應他的不是衛松的聲音,而是孩子的吱呀聲,緊接著一股奶香味飄過來,是裴瑯樺抱著孩子近前。

“我不想看到他。”裴玄一動不動,多餘的眼神都不願意給孩子。

若不是這個孩子,穗兒也不會離開他。

裴瑯樺見他這副模樣亦是心痛,長嘆一聲,“阿玄,我知道你難過,可你不能這樣對穗兒拼死為你生下的孩子,你就不怕穗兒知道傷心。”

裴玄顫了顫眼睫,終是睜開眼。

“你不相信穗兒死了,我亦是。”裴瑯樺再次將孩子遞到眼前,“但在找到人之前,莫失了為人父為人君的方寸,看看這孩子吧。”

裴玄緩緩側頭看了過去,許是血緣天性,豆大點的孩子天然地親近自己的父親,小手一把抓住了父親的衣袖,一笑露出光禿禿的牙床。

看著那雙和李穗兒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眼,裴玄克制不住紅了眼眶,終究將孩子接了過去,手指逗逗他的眉眼,壓抑多日的情緒終於決堤。男人低著頭,雙肩聳動,無聲哭泣著。

一旁的裴瑯樺跟著落淚,心裏鉆心的疼。

而塘魚村的李穗兒也在這時醒來,連日來的高燒讓她腦子一片空白,她眨了眨眼,看著洗得發白的帳頂一時出了神。

伏在一旁的寧遠道聽到動靜睜開眼,不期然與李穗兒對視上,他驚喜萬分,又浮上一絲怯意。

“你還認得我嗎?”寧遠道問道。

這話問的奇怪,他怎麽知道她不認得他?

李穗兒心頭劃過異樣,腦子像被濃霧遮擋什麽都看不清,她打量著他許久,確認什麽印象都沒有。

“你是誰?”她雙眼迷茫,“我又是誰?”

寧遠道忍住心裏的歡喜,露出一絲苦笑,“我是你夫君,我們是吳國人,來晉國經商,卻遭遇兩國戰火,當朝皇帝要絞殺在晉國的吳人,我們在逃亡路上不幸遇上泥石流,你被卷走,腦袋被撞傷。”

聞言,李穗兒摸了摸額頭上的傷,更加迷茫,“為什麽你看著沒事,唯獨我受傷?”

寧遠道呼吸亂了一瞬,很快冷靜下來:“我們途徑一座荒廟,我去給你尋食物,發大水時我正好在村裏,才躲過一劫。”

他也知這個謊言漏洞百出,經不起推敲,可為了將她留在身邊,必須賭一把。

“你說你是我夫君?”李穗兒打量著他,心中卻沒有絲毫波瀾,按理來說失憶不該連本能反應也一起丟了,可她上上下下瞅著他,除了陌生還是陌生。

難道他們感情並不好?

可如果感情不好又怎麽一同來晉國經商。

“是,我們成婚將近一載。”寧遠道將她扶坐起,端來一碗藥吹了吹,要餵給她。

李穗兒下意識閃躲,抗拒蹙起眉,“好難聞,能不能不喝?”

“要喝的,這藥可以散去你腦子裏的瘀血,等瘀血散去後,記憶自然就恢覆了。”

“真的?”李穗兒歪了歪腦袋,目光認真看他。

寧遠道不敢與之對視,匆忙垂下眼,用湯匙攪拌著湯藥,應了聲,“真的。不過你若覺得難聞,我讓大夫另開一副藥方。”

他說著就要起身,李穗兒先一步劫走藥碗,“為了恢覆記憶肯定要喝!”

她捏著鼻子湊近碗,險些吐出來,但還是硬生生咽下去。

寧遠道靜靜看著她喝完一整碗藥,藏於袖子的手漸漸攏緊,不自覺地顫抖。

喝完藥,李穗兒頭疼又睡了過去,寧遠道拿碗進到廚房,看著碗底的殘渣,心裏還是湧上一絲愧疚,可若不這樣,她一定義無反顧離開,從此與他再無瓜葛。

他會對她百倍好,彌補她失去的東西,等都城事畢,他會尋個由頭帶她遠走高飛,尋個無人地方度過餘生。

左右他想拿到的東西已經拿到手,他手裏的財富雖比不上晉帝給的,但足以讓她富裕過一生。

他越想越篤定,心中的愧疚散去,臉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。

他轉身洗凈碗,另起一鍋藥,在沸騰之際,另外摸出一個藥瓶子往鍋裏撒。

這是他家鄉的一種秘藥,長期服用可以使記憶逐漸忘卻,直到不依靠此藥也想不起來過去的一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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